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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蘇姑娘離去歸來之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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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昭每年清明都要回家祭拜父母,今年也不例外。收拾好行囊,想了想,還是去了趟奶茶攤。近來他每每經過奶茶攤都刻意稍作停留,大多時候蘇琳都不在;偶有遇見,她的態度也客套且疏離。今日蘇琳不在攤上,也無妨,他只是順道來看看,臨走時他交代翠鳴有事可以去開封府找人幫忙。

蘇琳的轉變出乎他的意料,許是那場變故打擊太大,她終究也只是個普通女子。信步走在汴河畔,三月裏柳枝抽芽,嫩綠清新,遠看如煙。緩緩前行,穿梭在綠意之間,忽然,他停住腳步——蘇琳在河邊埋首哭泣。雙腳似是被釘住,再也挪不開。影影綽綽壓抑地哭聲鉆進心裏,令他有些透不過氣;微微嘆了口氣,她還是這般要強。沈吟片刻,他終是轉身離去,希望她能吸取這次的教訓,日後凡事都能三思而行。

隔日,展昭啟程歸鄉。三日後,蘇琳擬好行程,對翠鳴謊稱要隨卓無冬的鏢隊出游,踏上了未知的旅途。

出了城門,蘇琳突然有種天高任鳥飛的解脫;雖孓然一身,卻天大地大,任憑她恣意揮灑再無束縛。瞧著馬車外飛馳的景物,諸事皆拋到腦後,心境也漸漸開朗,離了這裏那些紛擾便也會遠去吧?靠著顛簸的車壁苦澀一笑,就這般落荒而逃了嗎?給展昭留了信,托他暫且照顧翠鳴,至於歸期……或許根本就不會有歸期。

三月中旬,卓無夏出嫁,卓無冬在面上排場做足,十裏紅妝熱鬧非凡。至於蘇琳險遭強暴一事是否是卓無夏暗中做的手腳則不得而知,如今也無從追問。而卓無冬終是如願,從此將卓家大權牢牢掌握在手,再無異己。

轉眼滑到四月,距蘇琳出游已有月餘。翠鳴每日擺攤,日子過得平淡無波,可她心裏終是放心不下蘇琳。她本就不讚成大姐孤身出游,鏢隊裏都是男人,她一個姑娘家隨行多有不便。且經歷過那番變故,她實在怕大姐再有萬一,若在外頭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?奈何她無論如何都勸不動大姐,只能由她去。大姐臨行前留了封信給展大人和卓總鏢頭,讓她遇見展大人的時候再交給他,可她也已經月餘不見展大人的身影,到開封府打聽之後方才知曉他回家祭祖了。至於卓總鏢頭,她實在不敢前去找尋,大姐也說不急,那她到時候托展大人代為轉交便是。

這日,翠鳴在奶茶攤意外的見著了卓無冬。其實翠鳴挺怵他的,也就大姐敢跟他談條件。原來卓無冬應下蘇琳逢年過節要訂購她的小饅頭,眼下端午快到了,他提前來知會一聲要多少數量。這事本不必他親自前來,只是前一陣聽聞她遭遇變故,雖有心探視,卻著實不便。私下逼問了卓無夏,怎奈無果。如今事情過去了許久,想來她心情應該也已平覆,便想趁這機會來看看她。

不料,翠鳴卻先向他打聽蘇琳的消息,得知蘇琳早已離開月餘不由眉頭深鎖,她是真的出游散心還是萬念俱灰出走?“她可曾交代何時歸來?”

“她說隨鏢隊出游,待鏢隊歸來便一同歸來。連去哪都沒說!大姐一個姑娘家,指不定會遇到什麽危險。這可怎麽才好?”翠鳴焦急地搖頭,大姐竟然瞞著她獨自出走!她可別想不開才是!

卓無冬面色凝重,她一個弱女子,又嘴上不饒人,確實不穩妥。可都這麽久了,天南地北的,早已無跡可尋。只能安慰道:“鏢隊走南闖北,我讓他們多留意,若有蘇姑娘的消息定要第一時間傳回。”翠鳴感激地點頭,卓總鏢頭面相雖嚴肅,為人倒熱心。忽然想到蘇琳臨行前交代的事宜,又道:“大姐臨行前也讓我交給你一封信,我一直貼身帶著。”說著自懷中取出信來。

“她給展昭也留信了?你可把信給展昭了?”卓無冬接過信,信封上歪歪扭扭寫著卓無冬親啟。

翠鳴拿著給展昭的信,嘆氣:“展大人回家祭祖了,這封信遲遲未能交給他。”說話間卓無冬已經看完了信,信很簡短,只交代生意的事全由翠鳴代理,另外拜托他幫忙多照看照看翠鳴。除此之外,再無其他,頗有遺書的味道。心中騰起不好的預感,面色微沈:“把展昭的信給我,我替你送去。”

“展大人回來了?”翠鳴微楞,她已有幾天不曾去開封府打聽消息了。卓無冬點頭,取了信便離去。翠鳴心裏七上八下,只盼著蘇琳一切安好,早日歸來。

展昭看著桌上的盆栽,入春之後這盆栽長得越發水靈,每每瞧見都令他心情愉悅。雖月餘無人照料,卻仍舊生機勃發。他以為她也會這般堅韌勃發,一如過往那般強勢逼人,可,她離開了,帶著傷痛和消沈。心中不是沒有擔憂,擔憂中又略帶怒意,都這般了她還如此魯莽。

留信中只有一句話——歸期未定,勞煩代為照顧翠鳴。一句歸期未定讓他心中五味雜陳,歸期,未定?還是未有歸期?明知應遠著她為妥,可心中卻不由自主地牽掛,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,總在驀然回首的瞬間虛渺地閃現模糊的片段。總有郁結悶於胸口,以為會慢慢消散,卻不料越發的難以紓解。他知曉全是因她的不馴,怎就不肯聽勸?哪怕是一個敷衍的低頭也好過現在這般……

長嘆一聲,步出房間,掩了房門,遮了那一團盈綠。心有千千結,唯有她這一結他解不開,真真是禍害!

日落月升,不緊不慢,一日接一日,波瀾不驚。誰也不知曉蘇琳身在何方,是否安好。卓無冬那頭毫無消息,展昭雖面上不顯,初聞蘇琳出走消息時的惱怒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被擔憂取代。她舉目無親能去哪?據翠鳴所言,她並未帶走多少銀兩,沒有銀兩伴身,這一路如何能順暢?每每思及此他便眉頭死鎖,若此刻在眼前,他必定又要狠狠責罵一番,二十有七的人了,做事這般魯莽沖動不計後果,往後該如何是好?

驀地,腦中閃入四個字——歸期未定!霎時,眉頭松開,以她的聰慧,如何不知窮家富路?她是存了訣別的心思吧?汴河便的柳樹已然成蔭,展昭立在河邊,當日她便是獨自在這偷偷哭泣,不願讓那笑容之下掩藏的痛楚被人發現。她說她就是萬般好,不好也是好。他忽然想,那便……好了又何妨?

擡頭望著那春燕,心道:“歸期未定?姑娘,莫要說笑……”

身後有腳步在接近,展昭警覺地回身望去,竟是許久未見的白玉堂!白玉堂裝模作樣地搖著扇子,左右看看,開口邊調侃:“熊飛,五爺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,在開封府撲了個空不說,反倒被你賞風觀月的閑情雅致給驚嚇到。展大人,今日怎得沒去體察民意?”

展昭笑笑,白玉堂這張嘴也不著調,問:“白兄何時到的?”白玉堂受了折扇,自腰間取出一物拋給展昭,“此番是替我大哥巡視鋪子,本是要先停在應天府,不過因偶然見到此物便趕來見你。”

展昭接住那事物,定睛一看,立即變了臉,是他贈予蘇琳的匕首。“你是從何處得來的?”白玉堂雙眼微瞇:“當鋪。聽夥計說是一位姑娘來當此物,死當了五十兩。嘖,你何時如此大意,叫一個姑娘家給順手牽羊了?”這匕首不是凡品,是禦賜之物,精美絕倫,肖鐵如泥。展昭時常隨身攜帶,故而白玉堂認得。

“她是何時來當此物的?”展昭追問,她竟然把匕首當了!五十兩夠她花用好一陣,接下來她又會去哪?白玉堂見他正色,也收斂了笑意,道:“大約十天前吧,當在揚州的分鋪。可有不妥?那姑娘你認得?”

展昭收了匕首,淡淡道:“這匕首是我贈予她的,不久前,她遭遇了來一番變故,故而出門散心去了。”說著苦笑一聲,“不曾想到她會將匕首死當。”怕是歸期已無期。

白玉堂薄唇揚起,眼裏透出興致,搖了兩下扇子,笑道:“熊飛,走,陪五爺喝兩杯,好好聊聊這匕首的來龍去脈。”

白玉堂只停留了三日便辭去,他此行確為生意,不好多做停留。臨行前答應展昭這一路會幫忙留意蘇姑娘的行蹤,他也對未曾謀面的蘇姑娘有了十分的好奇,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,這般不安分守己,鬧騰的展昭滿腔怒火偏又記掛於心。

這頭展昭因匕首輾轉回到手中而心事重重,心想蘇琳怕是不會再回來了。那頭蘇琳卻在回程的路上。這一路行至揚州雖說不遠,可限於交通不便,停停走走,游山玩水一番,也耗時頗久。她本想就一走了之,許是因為出游之後心境平覆了,許多事竟都看開了。對展昭的那點眷戀也淡了。可是要回去面對他,她還是百般不情願。然而盤纏將盡,硬氣不起來,除了回去,別無選擇。唉……

越是接近汴京,心情越是沈重,以為早已淡忘的強暴陰影又卷土重來,壓得她嘴角下沈,無力上揚。堪堪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,混在人潮裏穿梭在闊別多時的街道上,眼神一點一點黯淡下去,心裏憋的難受。長長吐了一口氣,四顧茫然,天大地大卻無她的容身之處,唯有這裏可暫且安身。使勁揉了揉臉,斂去眼中的霧氣.至少,還有翠鳴在等她,這便足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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